試著念”普福爾茨海姆”幾次,發現自己的舌頭竟然跟不上眼睛的速度,因為這是德國小鎮的名字,音譯的名字是沒那麼好念的:)
從法蘭克福一路搭著火車南下,腦中已經反覆想像著這個場景多次,心理多少還是有些忐忑吧! 這麼小的城鎮和車站會是什麼樣子,未來將會在這個城鎮度過一段特別的時光吧!
火車上,視線在窗外和車內活潑好動的孩子間來回擺盪。
在來到普福爾茨海姆之前,學姊說在進城之前會經過一片樹林,是個彷彿與世隔絕的小鎮。我一直在等待進入城市的信號出現,聽到廣播說出: Pforzheim時,眼前也出現了一片樹林,我知道我已經抵達目的地。
現在已經累積了滿滿的疲勞感,時差給予的和杜拜旅行給予的。終於到達普福爾茨海姆了。(配上疲倦到極點的內心歡呼)
車站只有一層樓,剩下的什麼也沒看見,迷迷糊糊地和Fany一起上公車,感覺到了公車一陣爬坡,人已經趴睡在行李箱上了。
整個歐洲好像浸泡在香水味中,混合著人們身上的菸草味,是每一次在歐洲旅行都會聞到的味道。
在這裡的第一天我一直處於恍惚的狀態。在Fany的房間裡大睡了一覺,安頓一切生活所需,保險,入籍,採購,每天忙碌地展開新生活,融入了春日普福爾茨海姆,也多了很多隨意閒晃的時間,隨著疫情爆發,很快的又離開,和當初設想的不大一樣,離開的前一天傍晚還在思索緣分到底是什麼。
Fany的窗戶
很多事情也是抵達後才了解,喜歡這裡的原因都來自於日常的瑣碎細節。
中午十二點時市政廳廣場敲鐘,聲音迴盪在春天的冷風中,旁邊的希臘餐廳是我的最愛,肉排撒上希臘海鹽和橄欖油佐料真的很美味,恩茨河的天鵝穿過柳樹的優雅姿態,緩慢的游向人們討吃的,櫻花和各式花樹被風一吹,飄落了很多花瓣和陣陣香氣。正午的市政廳鐘聲帶有一種空靈的奇幻感,抬頭一看發現古老的鐘塔恰好矗立在對岸。
穿梭在未知城市的日子,從陌生到熟悉的過程永遠都讓我著迷。時間搭建起回憶的連結,那些最日常最樸實的記憶,生活的痕跡,都是無法取代的。時間就擱置在那,小鎮時光依舊是一段特別的時光。
市政廳廣場後面的花樹
恩慈河和教堂
市區的公車站牌
PF的市中心是一個 +,簡單來說真的是一個十字,很小但什麼都有。
Euroshop絕對是學生們的好夥伴,隔壁街考雞店4歐元一隻,不錯吃但是薯條真的很失敗,轉角的Citysupermarkt是我們常去的地下超市,一樓堆滿了銷售的衣物,常常不開燈,第一次去昏暗的室內以為是穿越時空的舊時代百貨或是某種廢墟。疫情爆發以後最常走路去Penny,揪團去超市買食物其實是學生們很愛的日常,在下坡的路上,五彩繽紛的房子大概是最美的一張PF建築照了吧,幸好那天帶了相機!
教堂的鐘聲,乾淨冰冷的空氣,有的時候我很難將新的感受歸總,雖然無痛上手德式小鎮新生活,卻還是常常在思考之間的差異是什麼。
回頭一望的美麗彩色建築
離開前的最後一天
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牆上的啤酒杯有什麼意義
身為台灣人很少看到河中的天鵝
一天晚上,學校的學生們一起去Irish pub喝酒,出發前我毛躁的問亞力,能不能逃跑不要去,腦子裡盤旋的一個原因是: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好,好久沒有和陌生人交談了。
亞力回: 嘿人都在那了,就去看看吧! 萬一很好玩那不就虧大了嗎?
於是我就帶著一種出土鴕鳥的心情重新面對人群了。
那是一個木造的建築,牆面上掛著一盞一盞橘黃色小燈。靠近門口是酒吧吸菸區,壅擠的小空間滿滿都是人,歡騰的氣氛蔓延在煙霧迷漫的室內,人群的笑聲交談聲嗡嗡作響,木製地板被踩得微微凹陷咯吱作響。人們說這是鎮上最受歡迎的酒吧。
穿過一個小門廊和樓梯,稍微往內走一些是團體的大桌子區。點了一杯tequila sunrise,和剛認識的韓國女孩們聊天。
台上站了一個主持人,似乎在宣布些什麼,後來才輾轉知道今天酒吧的主題是德國猜字謎遊戲。
德國酒吧的字謎真的很難,連遊戲規則都聽不懂的我們需要翻譯成英文以後再想答案。真的玩了一輪以後得到了一個好笑的經驗: 聽得懂題目可能是第一步,想不想得到答案又是另一回事。這場遊戲像終極版的冷知識。印象中最奇葩的題目是 : 羅斯文最長的單字是什麼。我覺得尷尬又有趣,因為大家聽完題目傻眼愣在原地的表情很一致又好笑。
聊天直到深夜,酒吧一樓關閉,我們到二樓一起喝shot。墨西哥男子有 一頭棕色捲髮,和周圍的女生調情,幾乎來者不拒,金髮波蘭女孩似乎在和某一個韓國女孩聊著深奧的文化議題,澳門女孩和幾個美國男子聊天,幾個韓國女孩和部分人跑去抽菸,有人驚嘆的表示他們竟然會抽菸嗎?
另一個韓國女孩回答: 歐他們只要喝酒就會這樣,好像是因為平常在學校壓力很大,好像在家裡也不行抽吧….
在形形色色的人中,我感到異樣放鬆。離開台灣前奔波忙碌了好多事情,都是責任都是義務,時間被壓縮成一格又一格的代辦事項,已經忘記放鬆,忘記朋友,忘記和陌生人聊天變成朋友的感覺,可能也忘記自己的樣子了吧。好的成果,壞的成果變成評斷自己的依據,凌駕於自我之上。
我在哪裡? 有的時候我會朝內心大喊,得到的是無限的回音。當自己的心和自己的身體分割開來,那種感覺一點都不好受,可能有點像僵屍,必要的時候還得清創那些嚴厲種下的深層傷口,戳一戳表皮哪裡軟爛了,爛掉的地方剝開來重新清理乾淨。
” As smoking is to the lungs, so is resentment to the soul; even one puff of it is bad for you”.
大概是我想到最貼近的一句話了。
在廣闊的世界裡,”我”是那麼的單一又與眾不同,每個人都是帶有不同故事的海綿,乘載的是他的家鄉,距離我的家鄉遙遠的土地的記憶。在世界的版圖中,太主觀的對與錯都難以定奪,一個人經歷了些什麼,在什麼樣的背景下生活,造就了眼前的人,他的思想,他的光芒,彼此碰撞之下產生出的火花,我始終相信那都是難忘的,衝突的,新鮮的。放下那些太武斷的成見評論,世界真的在我眼前開展。
對於自我翻攪的質疑一直都在。現在的她也有一點沉澱的可能。品嘗到了一種新的滋味於是上癮了。就算現在還迷迷糊糊的說不清自己的感受那也沒關係,已經走在理解的路上,了解自己或許就是一段光陰歲月的距離。
澳門女孩提議玩迷你足球遊戲,我們在尖叫笑鬧中玩到深夜。這是一場半年以上沒有的長久交談。
一直到深夜了,在有著微霜的夜晚,摀著手喝著氣,看熱氣在空氣中凝結。搭公車回家。現在已經開始懷念這樣的夜晚。
回家以後我在鍵盤下回覆: 好好玩,好久沒有那麼開心了。
<小瓢蟲>
氣象預報說昨天是下雪日,所以我期待了一整天,希望再冷一點再濕一點,希望可以再看到一次銀白世界,但它沒有,最煩人的事情就是氣溫變得很低很低,除了很冷以外只有很冷。
早上起床後,我打開窗戶透氣,窗外就飛來了很多可愛的小傢伙們。
我從來沒有看過那麼多小瓢蟲,大小花紋也都不大一樣,書桌上,窗戶上,床上都找得到他們。
來了一隻我就把一隻放到窗戶外面,我一點也不想要出現小瓢蟲壓碎的慘案。
後來真的抓得很累,小瓢蟲一直從窗戶爬進來。它們大概也想在暖暖的地方過冬吧!
在期待下雪的同時,體會了暖氣對於小瓢蟲和人類都是一樣渴望的東西,尤其在即將下雪的日子裡。
<Enzauenpark>
離去前幾天我第一次去PF人最愛的恩茨公園Enzauenpark。 恩茨河貫穿PF的心臟地帶,流經的地方自河岸的餐飲區一路到下游的公園,河流四周是綠地和蘆葦,有時候天鵝們會在那邊溜搭。
老人們在草地上聚會
我們沿著河堤走,享受春日陽光露臉的溫暖和清新的空氣,心裡或多或少在期待即將面臨的只是暫別吧,穿透柳樹的陽光讓人大流汗,人們讚嘆一片片掉落在眼前的花瓣和綻放的花樹。
有別於剛到時下雪的天寒地凍極力想隱藏自己的氣息,我聞著花香想要抓住城市甦醒的尾巴,是不是多吸一點我就可以記得這種感覺久一點。
行經河岸的時候一群醉漢坐在河堤旁邊,距離我們一段距離。我們想要看的是天鵝,他們在岸邊整理羽毛。醉漢們開始大聲咆嘯和嘲笑,隱隱約約聽到些Chinese,virus之類的字,我們沒有一個人轉頭看他們只是快步向前走,他們開始集體大咳嗽,夾雜著嘻笑怒罵聲。
那陣子看到了很多光怪陸離的種族歧視故事,多半和華人被攻擊有關,最特別的事情是即使亞洲的整體疫情已經相對穩定,歐洲正在飆升確診數,有些人始終覺得亞洲人帶有病毒,戴口罩就是有病毒(口罩問題可能真的跟文化背景有關聯所以暫時不認真討論),亞洲人現在要搶走我們的食物等等….,在回去的公車站等車時,一個年紀不小的女子在我們身邊跳來跳去眼神怪異的盯著我們看(對就是跳,我也不知道他在跳什麼)。
回到家後有點難過和害怕,我忘不了在宿舍附近閒晃時和我微笑打招呼的人們,知道這個世界有善必有惡。出於沒有理由的討厭一個人,甚至憎恨一群人在我眼中好像是不會發生的事,但有時候他就是發生了,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裡他真的進行著。但願我們永遠不要成為這樣對待他人的人。
宿舍房間望出去的景色
離開的那天是陰天,可愛的Ouin在臨別時給了我一張手寫卡片。我忍著到法蘭克福以後再看。雖然告別過了也哭過了,JW在前一天的餞別會上播了可愛的小狗影片說 : 別哭了開心一點,如果現在哭的那麼傷心那才是真正的再見。
真的分別的時候還是哭了,離別需要勇氣。
難以想像下次回到這裡會是何時。
真正喜愛住在某個地方的自己,就會相信自己屬於那裡。
再見,PF。
復活節快樂
by Josephine L.
「如果日常可以像藝術品收藏,那些自由的吉光片羽也彌足珍貴」